伊雲

不是写不出,是在卖血。

冥迹。梦蝶。

很多bug,没车,祝大家新年快乐




齐生死,齐是非,齐万物,逍遥游。


玉逍遥从几级台阶上滚落下来,惊醒了。他揉了揉脑袋有些发懵:“这是哪里?”

“这是夜的疆域,眩者所创造的世界。你正身处日不落殿堂。”

“谁?!”玉逍遥转身扫了一圈,捏紧拳头却并不害怕。“快出来!要和逍遥哥结交就当面说,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哪里看出想与你结交?是你自己来的。”说话的声音带着讥笑,说话的人旋身而出,手中金制的权杖挥动,一栋华丽然而阴诡的建筑赫然出现,与之同来的还有与尘世都城无异的热闹景象,男女老少川行而过,沿街坐落着许多铺子店面。

“这是……”玉逍遥被几个追赶着的小孩撞得踉跄几步,稳住身形难掩神色里的惊奇。“都是你变出来的?好厉害。我听人说过桃花源,想必世外总有不为人知的奇异去处,今日果真得见,你——”他的视线周转几番,终于找到了那个说话的人:如剧中人般华丽的服装,衣领层叠花纹精巧,一头惹眼的红发却身着黑衣,做旧的金制面具挡住上半张脸,只余下似笑非笑的唇供人瞻仰。“那么你是此地的君王了?你的臣民看起来很幸福,嗯……救济百姓比名满天下更光荣,你比当世多少名流都厉害了。好吧好吧,原谅你冒犯逍遥哥的事了!”

“哈,是吗。”操持这一切的人身着华服,气度非凡。红发垂落过腰,大半面容掩在金色面具下。“他们不过是供眩者消遣的玩物,还不太有趣。”言罢挥袖,那几个刚刚从玉逍遥身边跑过的小孩忽地倒地痛呼,幼小的身躯仿佛正被一只看不见的野兽撕扯,血肉一块块被扯下,消失在空中,犹如被某种动物吞咽下去,很快只剩几具小小的骷髅。随着红发男人轻轻抚掌,全无生机的骨头提线傀儡般站立起来,扭曲地跳起舞。“这样如何呢?仍值得你原谅吗?”

玉逍遥神色一僵,那几句舞动着的尸体就在他面前,诡异的场面却似寻常事物在此上演,甚至周围的行人都未因此驻足围观。然而他用功力浅探,那些孩子确实已经死了——这个人为一瞬的取乐,竟要旁人生命做代价。玉逍遥脸上的笑意褪去,“不……我收回前言,你是——残忍的独裁者,他们生作你的子民,实在是不幸。”玉逍遥盯着那张精致的面具,竟觉出一丝心惊。或许是此人的手段太过暴戾使他厌恶,又或者因为此地的气息太过诡谲使他不适。总之不是什么愉快的感受。

“是啊,玉逍遥,你永远如此。你——善良的,善变的,善忘的。因为那一眼觉得眩者是明君,又在下一刻转念。谁容许你在眩者统治之处如此猖獗?你无权想那是正确还是错误,它们只是如此发生在世上罢了。所有人都司空见惯。你闯进此处,亦是怪事。可谁需要知道原因呢?你来了,正如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在今天来到这里一样,就如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会于此时此地见到你一样。死是解脱而非惩罚,若没有你,我只会期望尽早得到解脱,你妨害我的死亡,犹如妨害这些孩子成为我的伶人和玩物,妨害我们走上注定的,应该走上的道路。为何?恐怕你自己也答不上来,却仍是如此做了。玉逍遥,若你死在此处,你将和他们一样,永远成为夜的臣民。永夜剧场正需要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你来,我的心都会明亮都会熠熠生辉。永夜剧场的墙用人的头骨与终年不化的寒冰做成,坚不可摧却也没有温度,这确是一个华美的墓窟。可是若你在,墓窟在天光下亦可成一处梦中的失乐园。死在这吧。”他言罢抬手飞出一道气劲,裹挟异能的招式直奔玉逍遥面门而来,这一招摆明要取人性命,全无转圜。

“……什么。颠三倒四!庙里讲经的和尚都比你的话有条理些。我为什么要死在这里?又何时见过你?”玉逍遥侧身避开那招,却仍是受了余波,心口一疼呕出血来。对方喜怒无常又草芥人命,

让他不得不专心起来。“哼,做灯没意思,但逍遥哥不介意杀了你之后让你自己成为那什么狗屁剧场的建材。”说着神谕出鞘,同样是极招相对,一道明利剑意飞出,欲取对方颈项。

玉逍遥做好了苦战一场的准备,一招刚出又攒劲,然而对方根本未躲,那招不偏不倚经过他肩斜划开颈上脆弱的皮肤,他未立刻倒下,于是大量的血溅出在地,周围一片地面皆沾了血被染成紫红色。接着他向后倒去,尸体碰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更多的血流出来。玉逍遥一惊,他好似与对方心念相连,遥遥相对却仍感到那具身体骤然断了与世间的联系,每寸皮肤都在腐烂的过程中,就像一把剑沉入池中正在生锈。而锈迹可以被磨去死人不能复生,一切无可挽回的东西总是让人会感到遗憾。玉逍遥急忙上前,想查看对方的状况,可未等他迈出步子,那具尸体上密密麻麻开出艳红妖冶的花朵,花苞迅速绽成盛大无虞的花,尸体碾作粉尘,微风一扫便顷刻四散,犹如那个红发男人也从未存在。

“喂……这是怎么回事!”玉逍遥转身发现周围景象已然变化,闹市消失不见,只余那座殿堂。一个戴着面具的黑发少年站在他身侧,身影清瘦孤弱。“曙晨,你为什么在这?你答应我不会来的……”黑发少年抓住他的衣袖,似是下了一番很大的决心,“我不是不希望你来,但你不应该在这里……好吧,曙晨,其实我期盼你来,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我在这里杀了许多人,见过他人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但那些东西不使我欣喜也不使我悲伤,也许只有你可以赋予我真正的快乐与痛苦。可是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你,你再也不会记得我。于是我想到你是深入骨髓的疼痛,这是我应受的惩罚吗?那么我可否找你寻求救赎。你今天来就是要带给我救赎的,是吗?他们希望我杀了你,我……”

“等一下……你究竟在说什么?”这个人的声调太过熟悉,话又说得如此恳切可怜,玉逍遥一时竟不忍甩开他的手,“你是谁?为什么喊我曙晨,我的名字叫玉逍遥。还有,他们是谁……这里不是只有你和我吗?”

“哦,是吗?”随之响起的又是那个红发男人的声音,似乎洋洋得意,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玉逍遥面前,甚至发丝都不曾乱过。“天迹,你未免太天真。在作为某地的君王之前,眩者先是世上最优秀的魔术师。”

“神经!”玉逍遥一时有些恼怒,反手牵过他身旁的黑发少年,“小十七,我们走,此地不宜久留。”话一出口他便有些惊愕,对方叫末日十七是吗?可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应是从未见过。

“贩梦者专程赶来与你谋面,如今连茶都未喝一杯,曙晨便要走吗?”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位俊美异常的男子,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的羸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玉逍遥还欲越过他离去,对方并未强拦,只以袖口在玉逍遥面前一晃,一阵雾般飘渺的香气侵入鼻腔,玉逍遥顾不上这许多,运功疾行几百米,眨眼却发现自己仍在原地,而身带奇香的男人就在他面前,笑得十分无辜。“你记得起他们,但大概记不起我,没关系。我是奇梦人,疏影浮生奇梦人。曙晨,要记住。”

“我不记得你们任何人……!”玉逍遥说着有些心虚似的转头去看末日十七,却发现自己牵着的并不是那黑发少年,而是另一个戴着硕大宝石,衣饰尤其华丽的紫发男人。“你又是谁?十七号在哪里!喂!”

“瑟斯二世。不记得也无妨,是否留在你的记忆中,与我能否挣脱宿命毫无关系。”他脸上的笑容极浅淡,唯有眼中复杂的情感显得深邃无比不可言传。

玉逍遥忙甩开他的手,却没有转身走掉,一个如忒堤斯之子般忧郁俊美的男子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态,他盯着对方眉头的痣,不觉挨近了想看得更清,然而又因对方不似真人而有些害怕,没有温热的呼吸,没有正常的心跳起伏,一个死人是怎样他便是怎样,只是尚未出现蛆虫,容颜鲜活如生。“你……”

瑟斯伸出手抚过他脸侧,他的手也冰凉,动作生涩地略过玉逍遥脸上柔软有温度的皮肤。旋即袖中窜出一条通体漆黑的长蛇,鳞片泛着蓝紫的光。那条蛇似乎也认得玉逍遥而忘却了嗜血的本性,盘曲身体绕上对方脖颈,沉甸甸地攀附其上。瑟斯低头扫了一眼那条蛇,又捧着玉逍遥的脸,贴近了,“你害怕它吗?其实它不会伤害你,甚至是喜欢你,想要与你亲近想要你留下。这里也没有想要伤害你的人,我们带着盛开的花,日光的倒影,每夜的好梦,水中一条鱼的快乐,铁链束成的宫殿来见你,出于思念,出于爱,出于敬仰或永世不变的执念,你并不需要害怕什么。”他说得很慢,也很认真,那条蛇慢慢放松了身体,吐出鲜红的信子扫在玉逍遥颈侧。

“你说得让人没法起疑,可越是这样,越显得你像个行骗的老手。”玉逍遥听到自己这样说,但实际上他紧张得有些发抖,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他疑心自己坠进一个没有根源的梦中,被群鱼裹挟着游进深海,使人放松又使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里没有不撒谎的人,”奇梦人从不远处走来,手伏在玉逍遥肩头,“我们编造了无数的谎言,蒙骗见到的每个人,这些谎言半真半假,有的残忍有的浪漫,为某个目的被制造出来,它们创造出惊人的恶业,或挽救世界的功绩,但绝不会……”他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那张俊美无瑕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霾。玉逍遥看到他不快乐,莫名也有些难过起来。对方离他如此近,极轻易便可碰在一起。玉逍遥与他抵着唇角吻了一下,香味缭绕着沁入心脾,于是他没有舍得放开,两瓣唇极柔软地纠缠在一起,交换着气息,奇梦人一惊,在唇上磕了一下,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原来他也没那么平静吗?玉逍遥想着,竟有些好笑。他的高兴不过短短一瞬,下一刻有柄冰凉的剑没入身体。

一柄和神谕极为相似的剑。

是谁?瑟斯真的撒谎了,这里依然有人要杀我,而十七没有骗我。可是,是谁呢。永夜吗?可我直觉不会这样做……

“是眩者,地冥,无神论。”

好耳熟的名字,伴随着一些破碎的记忆,玉逍遥并没有感到很痛,那伤口好似不存在一般。他再度睁开眼,面前空空的,却使他觉得正面对着那人一般。

“这是什么名字,难听不着调。若不会起名,可以花钱请逍遥哥帮忙……”

“起过的,只是你忘了。”

“什么?虽然我是人见人爱很多狂热粉丝没错,但再怎么样也不能假借逍遥哥的名义造谣吧。”

“永昼,”那个声音有片刻地停顿,随即释怀般笑了,“你起的,自从你走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叫了。不过无所谓了,现在眩者叫无神论。”

“无神论……你能带我出去吗?”

“很快,你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玉逍遥低头,发觉自己颈上盘曲的蛇依然在,这提醒他先前那一切都真实存在,或是提醒他这场幻觉之旅仍未结束。蛇离开他的主人,很快奄奄一息,玉逍遥有些紧张地用手去托起他,就在他手指刚刚触碰到的瞬间,那条蛇化作一群翩跹的蝴蝶,纷纷飞走,不知散落何方。


“多谢你,玉逍遥。”

地冥伏在天迹肩头的手滑落下来,尤其不舍般,最后勾连一下。他已无遗憾,落下一滴泪,释然占大半。

坠下山崖时天迹无端想起那群蝴蝶,他不知刚刚的幻境是自己想到的还是地冥带给他的,只觉得恍恍不能醒来。地冥已死,他的尸体正变得冰凉,这次不会有骤然回转的机会了。曙晨,刚刚末日十七喊他曙晨。从此以后,也没有人这么喊了。

天迹低头贴近地冥,想得太多了反倒做不成多余的反应,他的脸挨近了对方,唇几乎要靠上去,又猛地停住。“你累了吗?累了,就睡吧。”


“我也,已经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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