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雲

不是写不出,是在卖血。

忠于坟墓

包含杀乐和杀铃,洁癖慎入。

仅出于对角色的喜爱写的这篇作品,架空设定,包含大量个人角色理解。同时要感谢 @浮桥 不间断地催促,如果不是她的大力支持我无法从混乱的思维中整理出这篇文章。(下次别催了,两天写两篇我真的会死

最后,欢迎讨论,婉拒撕逼

 

 

 

 

杀生丸是被称作完美无缺的世家子的那类人。
家教愈严苛,一个人对挣脱束缚的欲望就越大。杀生丸在严格的家族要求下学会不显山不露水地出入风月场所,这意味着他十六岁学击剑时被教导地手腕与小臂发力的方法晚上就被运用来甩鞭子,他成年礼上收到的超跑第二天就载过湿漉漉的女人。长辈们不会知情,床伴也被他的冷漠隔绝了一切探究的可能性。
杀生丸在风月场中受欢迎的原因很吊轨,是因为他冷漠,懒怠于花言巧语,看起来没有爱。这位不算洁身自好的傲慢的貌美的贵公子厌倦了商业来往时开的空头支票,因此绝不会对自己的泡友开空头支票——不是因为他诚恳,而是因为他疲倦。
神乐不算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在第一次见面时没能发觉杀生丸的疲倦,实际上至死也没能明白,但这不妨碍她为对方用起子打开红酒,脱掉西装外套,或者滚到床上。
俩人的故事自然也是无聊的故事,没有深入理解过彼此,利用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连性也超脱不了追逐欲望的范围。
为这种无聊增添一点点出彩的是神乐的死。
现在杀生丸坐在这家快倒闭的咖啡厅等天黑。角落放着一架钢琴,勤工俭学的小姑娘会在这里弹钢琴,都是简单的练习曲,时不时就错音。但是杀生丸不在乎这种东西,只有铃会好奇地一直盯着钢琴,在错音时为那个小姑娘捏把汗,担心对方因此被解雇——不会的。杀生丸心里很清楚,这家店的老板矮胖而庸俗,不认识贝多芬只是徒劳地放英雄交响曲,他不会知道那个女孩弹错了多少,只觉得这么做为自己的店增添不少情调。然而这也改变不了他即将破产这件事。杀生丸每次搅动杯子里的拿铁时都在想什么时候收回这栋楼。
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神乐,印象并不很好。
神乐有明亮的眼睛和薄而小的唇,五官在她脸上构成野心与美丽的集合体。这张脸喻示着她被许多人爱慕却对他们不屑一顾,同时谁对她不屑一顾她就容易爱上谁。在平庸者眼中神乐有一张使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神采飞扬的脸,可惜杀生丸从小被人以争不争气判断,看到野心家只像酒精过敏者看到伏特加。
然而神乐在杀生丸那桌坐下了,风尘仆仆,自以为是,呼吸带着紫罗兰的气息。她看着杀生丸说,和我合作吧,帮我杀了奈落。
杀生丸觉得这句话无聊而幼稚。想杀死奈落的人有多少?连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对此也有自己的见解。每个人都有一份独到的暗杀计划与不为人知的悲惨遭遇。如果把所有人的经历都听一遍,借助他们的帮助、团结他们的力量去杀了奈落,那还是杀生丸吗。
因此他很果决地拒绝了对方。听到神乐像一只被拔掉羽毛的黄雀那般骤然生起敌意,她的恼怒体现在眼角眉梢,说出口的话却杀伤力一般。神乐拔高嗓音,说,你这个懦夫,这样还算是男人吗,杀生丸?
杀生丸心里腾起一阵不太严重的怒意,报以嗤笑,站起来离开了那家咖啡馆。
没办法,彼时杀生丸确实倒霉,心情极差斗志消沉。被砍断的手臂日日夜夜幻痛,白天忙时可以忽略那种细小的针刺般的痛,晚上就没办法了。每睡半小时就醒来,他恼怒到极点摸出床边的刀想砍断手臂以消除这种痛感,然而痛只是幻觉并没有依附在肢体上,他什么也砍不到。就像他无数次举起天生牙挥动又落下。到后来这件事简直演变成一种无法避免的幻梦,他梦到钟声和许多级白色的台阶,每往上攀登一步天生牙就沉重一点,刀的重量激发他本能的杀意,杀生丸挥动刀,天花板寸寸剥落,他心中狂喜以为自己的刀终于有用处了,结果天花板后只是露出一片古怪的毫无意义的花纹,像嘲弄他。

杀生丸唯一一次感谢天生牙的作用是在救活铃的时候,现在想来是因为铃是特殊的。这种特殊很难说,在多年以后杀生丸终于可以承认自己在见到铃第一面时就被对方牵动了恻隐之心。铃是年幼的,受世界伤害的,无能为力的,善良的。杀生丸以前并非没有见过这种人,却第一次与这种人靠得那么近,而且他不知不觉就受其恩惠。铃曾经无数次在寒冷的冬夜看见与主人走失的小狗,她甘愿脱掉自己的外套在十字路口陪着小狗等,等到那家主人来接,然后她不受任何谢礼也会感到幸福。这种助人为乐的习惯使她受罪却也使她有机会幸福,杀生丸很倒霉或者说很走运地成为被对方陪护着度过危险的小狗之一,于是他选择带铃走。和铃呆在一起很好,无须讨论股市,通货膨胀和汇率,女孩常常问一些稚嫩得使人怜爱的问题,譬如为什么你是白发,抓那个毛茸茸可以吗,什么时候能收圣诞礼物呢,大人总是要学会那么多东西吗。

杀生丸未必回答每个问题,有时候还会说铃你太吵了。但其实心里不讨厌这些事。他拥有许多人的崇拜,享受着虚荣带来的一切,却从没有哪一次像在铃面前那样安心。铃给予他的爱没有理由,没有来源,仿佛蜻蜓透明的翅膀,自然也脆弱非凡。杀生丸因此对她纵容,并头一次试图为了对方实现所谓正义,他让伤害铃的人付出代价,却没有杀死被利用的人;他使无辜者重新活着,救活在命运前无能为力的人。其实他清楚这一切都是徒劳,能救一个人,能救所有人吗?每分每秒都有无数人死去,被诬陷,被伤害,被辜负,比草更低贱,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可是铃认为救下一个人都有意义,同时她信任杀生丸,相信对方有能力挽回一切,又笃定对方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杀生丸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生死,却无法辜负这种信任。他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这或许是铃最后一次如此坚定地信任他人了,如果他辜负了这份信任,铃失去的不仅是性命,还有她清澈无暇的心。

因此每当杀生丸与铃分开,他都感到更加的疲倦。像是背负着百万债务却无力偿还的人特有的疲倦,铃的一切是他要守护的,而代价呢?没有代价的事是不存在的。代价是使他自己优柔寡断,陷于情感的泥泽吗?希望不是如此。可他确实因为对方而无法毫无负担地杀人,在饮酒时叹气,遇到不熟悉的美艳女人皱起眉——似乎只发生了丁点改变,但在这改变之下摆动的是他的心。

救下重伤的神乐是铃的主意,今天为神乐挑棺材也是她要求。

杀生丸心想神乐这样的女人不会需要棺材、墓碑、坟墓以及此类任何东西的。她想要自由,就不会愿意被任何形式上的东西束缚。但其实自由也是一句空话,自由是什么呢?有权力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人是很软弱的,遵循自己的意愿意味着他需要力量,有力量的人往往因为缺乏约束而被自己的欲望困锁,所以追求自由到头是落入另一个囚笼。神乐还会希冀这种东西是因为她太不自由了,墙的这边期待着墙的那边,而她对自由的定义也只是离开奈落的控制,这么简单这么贫瘠,背负着一种无望到可怜的情绪。

不知道她死前那段时间在想什么呢?杀生丸想了想,如果她依然清醒那就只剩下痛苦,如果她已经昏聩则来得及最后体验一次幸福。不管如何,都是很极致的体验。前者带来的痛苦无与伦比,好比追踪太阳行走千万里,干涸了无数条河流,流下汗水、眼泪与血液,最终发现太阳是一个破烂的白炽灯,自己的人生随着幻象轰然倒塌;后者带来的幸福也无与伦比,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幸福,在冰天雪地里闭上眼,再次睁眼时,壁炉、烤鸡、亲人、柔软的法兰绒……应有尽有。

神乐一直体验着前一种痛苦,向往着后一种幸福。故而她薄薄的肩背里常怀揣着一种可怕的激昂,杀生丸抚摸过那种肌肤,掐紧对方的后颈时微妙地动过杀心。最终他没有真的杀了对方,是因为当他收紧手指时感到指腹一阵阵传来痛感,耳膜颤动仿佛听见最歇斯底里的尖叫。这真是可怕,像被蝎子咬了一口,被麻雀啄手指,被打磨不到位的钻石项链割破皮肤。

杀生丸没法对任何人表达这种感觉,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女人带给他的芒刺在背的痛觉。好像小时候他在宴会上对大人说,墙角有条蛇。哪里有蛇?旁人自然而然地问,而他无法给出证据。那时起杀生丸就意识到他似乎不擅长表述自己,他的情感,他的想法,被困在他自己的心间。好处是不被人看透,坏处是孤独。

在遇见铃以后这种孤独的感觉似乎轻了一点,在神乐死了以后这种孤独的感觉又重了。

手机上弹出一条提示,仿青瓷镶金的棺材做好了,玉质墓碑上也已经刻好了神乐的名字,随时可以来取。杀生丸看到心里又感到莫名,他并不懂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却也似乎被唤起了一丝伤感。穿着白裙子的铃坐在桌子对面,她刚刚哭过,眼圈很红,但因为清楚杀生丸不喜欢看到眼泪而没有在对方面前哭出来,此时声音低低地问,我们能去取棺材了嘛,杀生丸少爷?

好。杀生丸听到自己这样说,然后推门离开这间咖啡厅。他意识到这间小小的咖啡厅已然成为一个伤心地,于是就在此刻下定决心,明天让那个弹琴的姑娘找新的兼职。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接纳这么差的琴技。

铃走出咖啡馆时顿了一下,冷风吹得她瑟缩起来,她转过头扬起小小的脸问杀生丸,为何我的感觉如此不好呢?好像今天就是永别了一样。

本来就是永别。杀生丸没有说,他想不必告诉对方明天就再也看不见这家三十年的咖啡馆了。世上的永别太多太多了,每次都要流泪,又有多少眼泪可以流?这是所有人都曾为铃感到不安的原因。铃在同情别人时显出不可思议的美丽,神乐见到过,即使那时她对这个年轻的小女孩兴趣缺缺,看到她身上流露的这种无由的善意时也很诧然。神乐是勾获爱情的高手,善用一呼一吸间再平凡不过的动作吸引旁人,却在那时想就算自己也无法露出那样招惹人爱的神情。

神乐最后近似悲哀地想,自己引来的爱常常是陷阱。她真是锋利而纤细,漂泊无依又满怀野心,她要奔赴的终点是热望簇成的火,这途中阻拦她的追寻她的,都以爱的名义出现。神乐以为杀生丸会成为一个过路人或一个顺路人,不曾想他是自己无缘的野望之一。他们见面第一天就谈及生死,却到最后也没有触及到爱。

那天下午神乐踉踉跄跄往前走时顾不上思考任何,她想拼命感知这个世界,最后一分一秒,今天是个晴天,草地软绵绵的,断掉的草茎散发出清香,天似乎从未这么蓝过,可惜她快要抬不动头睁不开眼了,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疼痛。她最后见到杀生丸一面,好似溯源得偿,好似大梦初醒,在撕扯的疼痛中居然笑得出来。杀生丸看着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对方身上再不会有紫罗兰的味道了,世上也没有呼吸间带紫罗兰气息的人了。这是永别。

杀生丸和铃坐车去墓场,半途中忽然下起雨来,好在车上备伞了。可惜雨下得太大了,伞的用处也不大。杀生丸站在成排的坟墓间,意识到自己的额发完全被雨淋湿,水沿着脸颊往下淌,好像他流过泪。眼泪是软弱的表现,流泪的人也愚蠢得面目可憎。杀生丸无端恼火起来,这是他偶有的憎恶自己的时候。随即他让铃快回去,不要感冒。

而杀生丸自己站在那里,茫茫然想到许多。更早以前他笑过犬夜叉说的蠢话:“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现在看来竟也不是全错。

留下一座墓碑终究是错的,对于神乐,她是不忠的女人,生前为了自由背叛奈落,又背叛自由选择虚幻的爱,怎能在死后逼迫她忠于坟墓;对于杀生丸,世上的伤心地除之不尽,如此来不是又多一处吗?


评论

热度(22)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