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雲

不是写不出,是在卖血。

盒中

对夜叉姬很不满意,但有一个它放弃的设定我很喜欢,浅写了if线。凌月仙姬带刹那的故事,和原作出入很大,慎入

让杀生丸用斗鬼神的原因:我最喜欢斗鬼神





凌月仙姬过着一种引人艳羡的贵妇生活:丈夫死了,儿子不着家,她坐拥财富权力与美貌,且不老不死。

这种安逸的退休生活被一个女童的出现打破。

她同时带来了一封信,应该是杀生丸亲笔,那上面附着的妖力也绝非旁人能轻易模仿的。信上交代说,这小姑娘是杀生丸的女儿,叫刹那。

啊?

凌月仙姬看看面前这个黑发的小丫头,大为震撼。刹那的额头白皙而光洁,没有标志性的月牙胎记,脸颊上没有妖纹,处处都不像继承了她家血脉的样子。

而且刹那有一双镇定安静的眼睛,她脸上写着倔强而不是傲慢。这是不可思议的。凌月仙姬听人说自己年幼时就常显现出轻蔑和对他人的嘲弄,这点在杀生丸幼时亦有所体现。她记得自己的儿子对着滚落的头颅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神气而天真,即使那时杀生丸才刚到她腰高。这种残忍的天性使凌月仙姬十分安心,她确认杀生丸清楚地知道自己生来便拥有人世间值得追逐的一切。即使未来等着他的是无限的流血与孤独,那也很值得。

凌月仙姬思来想去还是留下了这个出身存疑的小孩。她有种莫名的预感,也许刹那的存在是举足轻重的——最不济也能给她找点乐子。云端的宫殿何尝不无聊呢?她许多年不见新鲜面孔了。

于是西国夫人的小孙女很快拥有了一个正统继承人所应该拥有的一切:最好的裁缝为她量身定做华服,精细奢侈的食物,比拟人间皇宫的住所,成群的仆从以及应有尽有的玩具。凌月仙姬本期望这种过度的娇惯会激发刹那血脉深处的那种残忍的禀性,可是女孩依然平静如水。这实在叫人担心:没有那种品质就算不上好继承人。刹那作为人类女孩无可挑剔,可作为妖精公主她实在不称职。

某天凌月仙姬问她,“你父亲在哪?他就如此丢下你不管了吗,也太不负责任了。”这话半真半假,不算完全是玩笑。凌月仙姬知道杀生丸曾经带着两个人类小孩东奔西走,显然他没有那么讨厌小孩,或许还算得上喜欢,那又是因为什么舍弃自己的亲骨肉呢?

“他死了。”出乎意料,刹那给了这个答案。

“乖乖,你把我当老糊涂吗?”凌月仙姬摆正肩颈让自己坐得放松些,“我每日看着冥道,若他死了,岂会看不见他的魂魄?”

刹那抬起眼盯着凌月仙姬,扪心自问她其实很怕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奶奶,凌月仙姬待她极好却并不亲近,那种宠溺仿佛对待玩物一般,比起杀生丸的冷淡更叫她不安。“……我不知道,是他这样对我说的。”

“哦,原来如此——”凌月仙姬拉长音,似是忽然摸通了关窍,笑得十分开怀,她张开手臂轻而易举地将女孩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感受着小孩温热的皮肤与血肉,刹那在她怀中乖顺地缩成一小团。“那他说的是实话。嗯,我的儿子素来不齿谎言。可惜你也并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凌月仙姬用手轻轻抚弄女孩的乌发,声音很愉快,“世上最好的勋章是父亲的首级。你从出生起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杀死你父亲——好呀!杀生丸听见你在襁褓里的第一声啼哭,便是听见自己的第一声丧钟。”

“……我不会。”刹那绷直了后背感到由衷的震悚,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凌月仙姬为拿她开心而出的一个考题,但无论如何,她没有资格犯错。

“不,你一定要做到。历来都是如此的。”凌月仙姬按上她的肩,奉承一位战士般轻揉小姑娘单薄的肩,“他既然说了这话,又把你交给我,看来也是接受了。”

虽然凌月仙姬也有点惊讶,杀生丸居然接受了。

凌月仙姬回忆起自己死了多少年的亡夫,斗牙王反正是不能接受这种传统的。他可以接受自己死于战争,死于疾病,死于暗杀,却不能接受自己被儿子杀死。于是斗牙王用勋章和无数的战争为自己营造了不可战胜的神话,又用相当程度的关心和保护使自己不和儿子成为仇人。可是杀生丸始终保持着一种窥伺对手的冷静,似乎他对父亲的崇拜并未影响到他对力量的渴望。

在杀生丸二百岁生日时,凌月仙姬亲手送上了一个象牙制的方盒,大小刚好够放下头颅。彼时她满以为杀生丸会亲手砍下斗牙王的头颅装进盒中。到时候,她既不为丈夫的离世而伤感,也不为儿子的胜利而欣喜。

但那个盒子始终空着。

最后斗牙王因人类而死,杀生丸把他的尸体完整地带了回来,一并带回他失败的消息。然后就像人间任何一对寻常父子那样,葬礼,守丧,一样不落。

为什么不杀了他。是力量不够吗?是决心不足吗?凌月仙姬那时打量着杀生丸觉得都不像。她头一次意识到儿子在自己眼皮底下生出异心,此时还不太明显,但将来只会愈演愈烈。

事实如她所料。自那之后母子二人见面的次数日益减少,凌月仙姬相信杀生丸已经下定决心要逃离家族,他无意继承父亲的位置,更不想某日被自己的骨肉追杀。

但杀生丸还是把刹那送来了。

为什么?

刹那不知道凌月仙姬所想,她抿着唇,小小的拳头捏得很紧,身体微微发颤。

“我吓着你了吗,乖乖?”凌月仙姬故作惊讶,脸颊贴着孙女,显得很是心疼,“没事,就算要你杀他也不是今天,还远着呢。回去睡吧。”


是夜,凌月仙姬在殿中小憩,听到一阵疏而轻捷的脚步声。

她叹口气心想老天啊,到底还是来了。谁叫那个不肖子半夜来给亲妈找事干的?她闭着眼也能想象到杀生丸此刻的样子:步幅很匀,总先迈左脚,脚跟落地然后脚掌覆上去,重心很自然地偏向下一处,且始终笔直。这是一种在人堆里也会气派得引人侧目的走路姿势,使当事人展现出王公贵族的阵仗。然而能博得跟随者的崇拜不能博得母亲的欢心。

凌月仙姬在杀生丸五岁时看到对方这样走路,心想这真是不讨人喜欢,太像个男孩了。她对自己有多满意就有多讨厌杀生丸和她不相像的地方,凌月仙姬时常想,有些神似却做不到全然相仿的复制品最使人憎恶。上位者的想法不必说也会被身边人察觉,少有人敢对凌月仙姬直说她儿子与她有多么惊人的相似。

门打开了。殿内靠夜明珠照着亮,凌月仙姬不曾起身,斜倚在榻上懒懒打量杀生丸,揶揄道:“别来无恙啊,杀生丸大人。”

“我来看刹那。”杀生丸站在正中的位置,右手搭着刀柄,神色冷冷。殿中陈设极少空间又极大,站着他一人显得空落落的。夜明珠的光也只朦朦胧照亮一点,杀生丸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中,明暗难辨。

“急什么,难得见到母亲,你不想叙叙旧吗?”凌月仙姬笑着笑着声音又冷下去,“至少我有很多话要问你呢,杀生丸。这个小丫头真是你亲生的?”

杀生丸自知逃不过盘问,也没打算遮遮掩掩,“是。”

“资质太差。”凌月仙姬按按眉头故作神伤,“这种无能的幼崽应该一出生就掐死,免得让家族蒙羞。杀生丸,你应该不缺伴侣吧?那就再生一位优秀的继承人给我。在朽木身上花再大力气都是浪费。”

“你不喜欢可以不养,我会带她走。”杀生丸话里已有不忿。

凌月仙姬听了暗自发笑,他果然是惦记着自己的小孩,果然还是不能做到真正置身事外的淡然。“杀生丸,恐怕是你错怪为娘了。我对你女儿好得很。她再怎样也是西国真正的公主,我难道会亏待她?”

杀生丸显然不信这话,却也松了口气眉目间显出倦色。他多数时候精力充沛却对周围的事兴致缺缺不甚在意(这点也像凌月仙姬),然而此时显出力不从心来。他的头发、皮肤,前不久被血浸透,方才用凉水洗净,但仍透出血腥味与水气。

凌月仙姬看着对方虚搭着刀柄的手,心中清楚他其实无法再一次抽出刀来。这只手白皙阴柔却有力,它的主人曾经调动手臂杀死数丈高的妖怪像喝水一样容易,但如今却要倚仗刀的力量来撑起自己。

凌月仙姬心里很淡地唏嘘起来。她看着杀生丸这样却想到对方尚年幼时不了解战争与死亡的样子。两者已经有了本质的不同,一捧新雪和经人踩过的雪怎会是一样的,前者尚可用来煎茶而后者连洗手都嫌脏了。凌月仙姬意识到自己看到杀生丸总忍不住追念旧事——似乎这个日益陌生的儿子对她来说是个只有过去没有将来的死人。

“刹那的房间在你原来住的那间,还要我带路吗?”凌月仙姬说着,还是走下去。她的步子小而匀,细碎伶俐,击在阶上像一小滴水珠溅落。杀生丸小时候听过冥道石层层跌落的声音,亦是如此。他看着凌月仙姬颈上戴的冥道石常有不安。

“走吧。”凌月仙姬临走前带上了夜明珠,又把它放到儿子手上,莹莹的珠子照得皮肤也幽蓝一片。

杀生丸摇摇头。夜明珠太沉,他看得清夜里的路却难保拿不拿得动这宝贝,也许摔了凌月仙姬还要笑一通。

凌月仙姬最后深深看他一眼,没再强求。

刹那早已睡下了。杀生丸站在女儿床边,本应遗憾的,实际上却是松了口气。即使刹那醒着他也不知对她说什么。或许连这一面都不必见,他把那样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凌月仙姬倒很自然地在床边坐下了,也牵着杀生丸的手让他一起。刹那睡得很熟,呼吸绵绵,皮肤微红而柔软。杀生丸伸手摸了一下女儿的脸颊,一瞬居然觉得那温度很灼人。

“她与你毫无相似之处,”凌月仙姬看着杀生丸的反应笑得很是快活,“你愿意抱她吗?想要她叫你父亲吗?一定不吧。你对她的爱不会超过对陌生孩子,没有偏袒就说不上对她好了,杀生丸。”

杀生丸把目光转向她,“我不在乎。难道你爱我吗?父母对孩子也不一定要有爱。”

“原来你知道。我一直以为你不明白呢,杀生丸。”凌月仙姬不可避免地想到斗牙王,她的前夫擅长收集宝物赢得战争同时为情感的事犯蠢,但她懒得举这个绝佳的反例来证明爱的副作用,也不想亡夫在阴间也被人惦记。“我确实不爱你,因为你与我也并不相像——越看起来像便越显出本质的不同。杀生丸,无论像到何种地步,我不能容忍一个赝品。你父亲生前还问我,如果你是女儿,我会更满意吗。大概也不会。你还连着脐带时我就想掐死你。”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杀生丸似乎并不在意这种话,他替刹那理了理被角,流连在女孩身上的目光甚至隐约有不舍,“或许她还来得及。”

“好感人的场面,”凌月仙姬假作抹泪,下一秒又冷下脸来,“可她到底只是半妖。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切实际了?杀生丸,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做你该做的事。我要一个血统纯正的继承人,所以你要留下来,我会安排好人——你爱不爱她们都无所谓。”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杀生丸深吸口气按下怒意,一字一句地,仍是说:“我拒绝。”


长日正当头,刹那坐在木椅上,因无聊而心不在焉。她始终穿不惯凌月仙姬为她准备的精巧繁复的衣裳,觉得它们碍手碍脚,可不能脱——身后的两位侍女皆是凌月仙姬的心腹,不会容许她做出不符合公主身份的事。

刹那不是一个擅长为自己要求权力的小孩,她看着那两位笑容得体仪态一流的侍女,从未想过撒娇向她们求情,或动用自己作为公主的权力命令它们,甚而采取暴力。但却有人会这样做。

“退下。”杀生丸逆着光走进来,左手拎着斗鬼神,那刃上尚且滴着新鲜的人血。

侍女看着他皆是一惊,然而低头道:“恕难从命,杀生丸大人。夫人叮嘱过,您只能留在偏殿。”

“是吗?”杀生丸轻蔑地扫她一眼,斗鬼神竖起直指向那说话的侍女,“你要忠于她,便是忤逆我。”

侍女自知再说也无益,面上仍无惧色。她提起裙裾拢向两侧,恭谨地低头跪下,露出苍白纤细的后颈。另一位亦如此做,好似同窖出的一对瓷瓶。俩人皆是年轻貌美,然而忠顺无心,最好的工具与最劣等的人。此时这动作便是明明白白地说:我们无权阻拦公子,亦不可能背叛夫人。若你一意孤行,动手吧。

刹那见了这一幕不觉心生怜悯。她年幼的心并不擅长保持冷漠,即使前一刻还因这俩人感到厌烦,此刻心里却期盼杀生丸不要动手杀她们——但怎有可能?那两名侍女的头颅齐齐滚落,,发髻散落下来遮住死不瞑目的眼。一颗咕噜噜滚下台阶,被杀生丸轻巧地一脚踢开。另一颗撞上刹那的银白小靴,留下浅浅的血印。

而杀生丸只是挥了一下刀,并未因为她们的死动摇分毫。

刹那看见杀生丸垂眼又抬眼,白发垂在肩头,步伐优雅地走向她。刹那生来第一次感到后脊发寒的恐惧,她对父亲的幻想逐渐湮灭:显然杀生丸与她截然不同。她无法理解杀生丸的作为,更因为对方的能力而战栗。连那不寻常的白发金瞳都是扣分项,刹那心想自己做不到敬爱对方,但或许很轻易便能恨对方。她看着杀生丸脖颈上那颗活着的、容貌昳丽的、神情冰冷的头颅,不由得回想起凌月仙姬的话——这就是世上最好的勋章吗?

杀生丸走到刹那身边却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一个象牙制的方盒。小孩的手也太小,杀生丸摆得很小心才使它不至于掉下去。他看着刹那的手,其实很想牵一牵,甚者亲自指点她用这双手杀人。可这想法也是转瞬即逝的,杀生丸没有再多看刹那一眼,如来时那般化光离开。

凌月仙姬见到刹那时已近傍晚,她重获至宝般小跑着把孙女搂紧怀里,亲亲她柔软的脸颊,又摸她的手臂和小腿,“乖乖,没伤着你吧?可吓坏我了!”凌月仙姬做出真心要掉泪的样子,“她找你说什么了?有逼你跟他走吗?”

“什么也没说,”刹那被这样过度的关心弄得脸红,凌月仙姬美貌而年轻的脸就靠在她面前,绝不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带给小孩的感受,可刹那心里实在讨厌不起来。她指着桌上的方盒说:“但他杀了人……然后给我了这个。”

杀人,哈——凌月仙姬差点维持不住伤心的伪造笑出声来,她太爱看傻丫头说这种天真的话了。死人多得不值一提,那两个侍女算得上什么?刹那觉得父亲在她面前杀了人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殊不知:

“你父亲刚刚送你了一件昂贵的礼物,你晓得吗?”凌月仙姬拿过那盒子,哄着刹那,像喂小姑娘吃一块桂花糕那样。

“为什么?”刹那看着那泛着细白光泽的盒子,心中略有预感,却仍是不解。

凌月仙姬很是自然地撒了谎,“这盒子可以放首饰,何时装满了就做你的嫁妆。有父亲的礼物做嫁妆的姑娘,一生都会幸福的。你说好不好?”

凌月仙姬看着刹那懵懵懂懂地点头,夕阳的光镀得她心里发笑又发冷。真相是,杀生丸送了女儿一颗谋杀的恨种,与一个收尸的容器。等于将自己的首级亲手奉上。可最后一句却不假——有父亲的首级做嫁妆的姑娘,一定幸福一生。

西国的女主人回看自己的影子,在清冷的宫殿里拉得无限长,自顾自想:她嫁人时坐的马车很颠簸,她捧着沉香木的盒子,父亲的首级随马车摇晃而来回碰壁,咚咚的。好像一个拨浪鼓。她当时不觉得残忍,现在也不懂得什么叫残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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